柳八的事情不處理,焦明哪有心思理會這些東西:「不說那些,時間有限的話我就先說兩個事情。」
焦明第一個請求是彌合這件事情造成的不良影響,主要手段就是再調一批雞給那幾個養雞戶,收稅糧的隊伍可是把全村的雞都捲走了,只是柳八的兒子反抗才遭遇不幸。冰蓮是少領主,拿城堡里的東西有她的許可便足夠了。
「這很簡單,第二件事呢?」
「你們這裡的稅率是多少?」焦明問道,試圖以這裡的法律手段來處理此事,若是收稅糧的隊伍多收了三五斗,也不是沒有扯起正義的大旗,壓死對方的可能。
冰蓮苦笑了一下:「下面那些人百以內的加減法都算不清,還能弄明白『稅率』二字?」
焦明張了張嘴,有些難以置信的問:「那怎麼收稅?」
「留下口糧,剩下的全部拿走。」冰蓮直視著焦明:「所以那些人完全是按律收稅。」
「這還不造|反?」
「造|反的都殺光了,而且是在幾百年前的魔法時代初期就殺光了,先祖的文獻中就是這樣記載的。」冰蓮指了指書房牆壁書架的一個角落。焦明望著那幾本不起眼的獸皮封面舊書,竟然彷彿看見了屍橫遍野的高粱地,卻是沒什麼多餘的感覺,中華大地上死的人還少么。
…嘖嘖嘖,這還真是罪孽深重啊,如此背負著大罪的家族居然心安理得的統治此地幾百年,真的赤果果的毒菜,這裡需要普世價值的照耀!這裡需要自…
…回去唱你的歌去…
…你想聽什麼?只要是你聽過的我都會唱…
某系統一連念叨了十幾個歌名,然後見焦明不說話,便隨機的唱了起來,依舊跑調。
焦明嘴角抽搐,後悔自己又下意識的和某系統搭話了。定了定神,任憑某系統在腦海里亂嚎,都只當沒聽見,把思路轉回到柳八的事情上。
「昨天晚上謝謝你了。」
冰蓮卻是搖了搖頭,「我也是忙活著水泥窯和賬目的事情,忘了交代一句,直到斯斯克報告我才發覺問題。」
「那後來呢?」焦明追問。
「城堡里找不見你卻找到了那個滿臉灼疤的女人,問了幾句之後便在門口等你了。」冰蓮終於收拾完東西,一邊把焦明推出書房一邊道:「你便留在這裡處理事情好了,我把夏風借給你兩天,記得三天之後瑪爾大師會在長藤鎮講解《四象冥想法》,不要錯過了。」
……
二人分開之後,焦明看著大隊的人馬在城堡門前的小廣場上集結,卻是無心再多關注,騎著鎚子帶領小門板與木勺婆娘以及幾個苦力拎著一批雞,一行人向無名小村而去。
但到了地方之後,焦明卻再次感覺到了一種詭異,整個小村子依舊祥和如昔,彷彿昨天什麼也沒發生一樣。大人們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用石片給高粱谷穗脫粒,小孩子們撒著歡的追逐打鬧。一時之間焦明竟然看得呆了,難道昨天傍晚的所見都是一場大夢不成?
…這一個個的雌性生物都太丑了吧,沒一個能看的,真是辣眼睛。看你詫異的樣子,難不成預想中這裡應該搭個靈棚,弄個遺體告別儀式啥的,每家再隨點分子糧?哈哈,笑死我了…
焦明強忍住和某系統拌嘴的衝動,先是到了木勺和小門板的磚房那裡,安頓好帶來的新雞,然後帶著在這裡睡了一宿的老門板再次拜訪柳八的窩棚。
昨晚一片狼藉的院子已經收拾乾淨,於窩棚外叫了兩聲卻是無人應答,鄰人告知夫婦二人『掃山-去了。焦明聽的一愣神,老門板卻是反應快,低聲道:「多半是埋**去了,我老家也有類似的避諱說法,叫歸海。」
焦明問了問方向,便順著小路向村外尋去,果然出了村子沒多遠便迎上了抗著木鍬往回走的柳八夫婦。二人都是精神憔悴的樣子,柳八婆娘眼圈發紅,時不時的用衣袖擦拭眼角的淚,柳八那黑眼圈即使在黝黑的面龐上依舊明顯,看見二人之後微微一愣,有些不知所措。
焦明預想中的追打場面沒有出現,暗自慶幸的同時更加難以理解這個世界貧民的思想狀態了。
…一點不難理解。古有史料記載,飢荒之時易子而食也很常見,新鍾國開過元帥的回憶錄里也有村人溺嬰賣子的文字…
…你什麼意思?…
…農業社會死幾個孩子很常見,你不要大驚小怪好不好,病死的,餓死的,亂吃東西毒死的,淘氣爬樹摔死的。哦,我差點忘了,這倒霉孩子是因你而死的,嗯嗯,這就有點不一樣了…
焦明心臟又是一陣抽搐,不再理會某系統的聒噪,硬著頭皮和柳八打了個招呼:「我想和你聊聊。」
柳八猶豫了幾秒,還是點了點並吩咐婆娘回村,婆娘似乎有些不願,但在柳八的小動作之下還是離開了。在與柳八婆娘錯身的時候,焦明感覺到一束目光的注視,卻沒有勇氣偏頭看過去。
…這個不識好歹的醜八怪居然敢瞪你,反了天了,趕緊整死她。哦,是了,我知道你有道德潔癖,沒關係!我沒有啊!你給我弄把刀,我當場我就…
某系統演技負分的裝作氣急敗壞,實則幸災樂禍。焦明咬牙忍住,沒有反駁什麼,應為那樣只會讓這個煩人的東西更加喋喋不休。
「不知道大人想和小的聊什麼。」柳八把抗在肩膀的木鍬拄在身前,沙啞著聲音問。
「另外幾家的雞我們會原數補回,之後一切照舊。畢竟沒有其他損失,相信他們會願意的」焦明並沒有這樣的談話經驗,索性直來直去實話實說,見柳八依舊苦著一張臉,又接著道:「這些真的只是個誤會。」
焦明自認話中的暗示意味已經很明顯了,柳八這個聰明人應該聽得明白,只是不知道剛剛喪子的他還能保留多少情商。
「誤會……」柳八喃喃重複了幾遍這個詞,並沒有露出什麼情緒,「小的可否三日後給大人答覆。」
「兩日。」焦明自然記得去長藤鎮的時間。
「好!」 事情暫時就此定下,焦明返回城堡的時候這裡已經十分冷清安靜,只有一些苦力們在慢吞吞的搬運那種叫做『沙羅茲』的塊根。
焦明剛進城堡院門,便見到了夏風從城堡出來,對著焦明行了個禮之後道:「小姐讓我這幾天跟著你。」
焦明點頭回禮,道了聲辛苦,一邊去後面的牲口棚,一邊問城堡里還剩下誰。得到的答案不出預料,只剩下那個白髮肌肉老漢和兩個家族魔法戰士。
老門板是牲口棚的管事,卻也只是管理牲口而已,貴族老爺們想舉辦個宴會,殺雞宰牛是不需要他同意的。所以老門板看見空了近半的雞舍鴨舍也沒有做多餘的表情,只是開始點數。
「夠不夠補齊的?」
「夠!」老門板肯定的道,卻又苦起了臉嘆氣。
「怎麼?」
「昨天抓雞的大人許是分不清公母,這母雞抓的有些多了。」老門板有些可惜的道。
焦明懶得理會這種小事,擺手讓老門板按照數目開始抓母雞給小村送過去,接著請夏風把自己推回房間。
「麻煩你給我送來些紙筆。」到房間之後,焦明請夏風幫忙。待夏風離開,焦明對著無人的房間喝到:「你TM的給我閉嘴!」
…哎呦,你終於肯理我了?不容易不容易,讓我猜猜是哪句話讓你憋不住了,整死醜八怪那句?不會,太早了,估計你都忘記了。鎚子的屁股很漂亮那句?也不太像。一定是關於夏風的那句了,怎麼你不喜歡比你個子高的****以前明明沒有身高自卑的啊…
焦明昨天便發現這個東西的每句話都能挑動自己神經,讓人恨不得把他揪出來大卸八塊。
…因為你唱歌跑調,我聽不下去了…
…這就太沒誠意了吧,你騙不了我,我也騙不了你,何必說這些沒用的呢?…
某系統得意洋洋,似乎是因揭穿焦明的謊言而自滿,又好像因為壓了焦明一頭而高興。
…繼續上政治課吧,順便把我期末複習政治,背書時候的記憶也拿出來…
焦明自知鬥嘴方面贏不了對方,因為這東西根本沒有下限,不論如何揭人心靈傷疤的話都敢說,而自己口德上既說不出那樣傷人的話,也不知道對方過去的情況無從說起,似乎說正事才是最免於麻煩的對策。
…嘿嘿,如你所願…
某系統陰陽怪氣的笑了兩聲,然後依言照辦了。焦明看了沒一會的功夫,夏風便拿著紙筆回來了,焦明道了聲謝,便開始照著記憶中的場景抄寫起來。焦明並沒有寫太多高深的內容,只是把有關稅收的部分整理出來,然後又看了一遍某位客座教授關於稅收的演講,整理了一番思路,最後寫下了兩個字:暗稅。
焦明觀看自己的記憶並沒有快進模式,或者是某系統沒開放此功能,所以當他從專註狀態出來的時候,窗外已經是夕陽西下了。然後焦明又發現了無聲無息侍立在一邊的夏風,唬了一跳,差點翻下輪椅去。
「你嚇死我了。」
「這是我該做的。」
二人同時一愣,察覺對話中的語病,夏風立刻紅著臉補充道:「在主人工作的時候,等在一邊不打擾是一個女僕該做的,只是你不習慣而已。」
「是我的錯好了。」焦明還不至於和一個小姑娘較真。「我餓了,我們吃飯去吧。」
……
一天的時間就這樣過去,晚上,焦明試圖和某系統商量著讓自己睡個好覺,無果。
「你是拾取綁定還是裝備綁定?能解除綁定不?」
…把人家用過玩過之後就想拋棄,我真是瞎了眼,沒想到你是這樣的負心漢,我真是好~慘~啊~…
某系統用各種稀奇古怪的腔調不停重複著『我好慘』三個字,一如既往的開始折磨焦明的神經。
「那我問問你,我穿越的過程有記憶么?我怎麼什麼都不記得了?」這也是焦明心中最大的疑問,雖然說既來之則安之,但是總覺得自己忘記了很重要的事情。
…有啊,你想看?…
「廢話!」
…許可權不足,嘿嘿嘿,無法播放,嘿嘿嘿…
某系統怪笑連連,語氣欠抽極了。
「許可權個屁,蒙誰呢,直接說條件。」
…說你許可權不足,你就是許可權不足,你能把我怎麼樣,哈哈…
焦明早就意識到自己沒有手段制約這個自稱某系統的東西,此時這個傢伙擺明了不配合,自己也毫無辦法。
「那我們再回到睡覺這個問題上來,你能不能安靜一會。」
…你睡你的,我玩兒我的,不耽誤…
焦明嘆了口氣只得在某系統喋喋不休中睡去,又在夢裡被騷擾一番,次日醒來的時候依舊疲累無比就好像沒睡過一樣。
吃過早飯,順著暗稅的這個思路,焦明開始準備自己的遊說腹稿,聽腦海中某系統依舊自說自話的叨咕個沒完,便讓它找找有沒有什麼幫得上忙的記憶。
…有個《觸龍睡趙太后》的小黃·文,你看不看?…
焦明又是一口槽卡在喉嚨里上不來下不去,強忍著不說多餘的話:「看!」然後記憶中的語文課本出現,翻到了這篇古文的章節,標題上那個手寫的『睡』字刺眼極了,焦明暗罵自己當初怎麼就這麼手欠,寫個拼音不行么。
焦明通讀了一遍,大失所望,鱷魚公爵可不像是優柔寡斷的趙太后。
…還有沒有?…
…《賣拐》咋樣?…
…鱷魚公爵會把我打瘸的…
…你小腿剛長出來一半,別埋汰『瘸子』了好么…
焦明左右沒有什麼思路,便決定和冰蓮見面之後再商量,此時不如去看看養雞戶的情況。招呼夏風推輪椅,二人來到牛棚,卻是不見老門板,騎上鎚子直奔無名小村,卻在路上遇見了往回走的老門板父子。
「大人您來的正好,小的正想回去找您呢。」離得老遠,老門板就喊著招呼,一邊擦著額頭的汗,一邊小跑的迎了上來。焦明讓鎚子緊走幾步,也算是小小的體恤下屬。
稍稍喘了幾口氣,老門板開始交待養雞戶的事情,首先另外兩家的母雞已經全部補齊,其次是又有一家人想參與而且原先這兩家也想增加數量。
「這不挺好的么?讓他們養唄。」
老門板苦起了臉,猶豫著道:「大人您聽小的一句可好。」
「有話直說。」
「冬天這雞可不大好養。而且大人的那個蚯蚓,小的在冬天可從來沒見過,估摸著是和其他蟲子一樣都凍死了。」
…無知啊無知,蚯蚓明明是冬眠的…
某系統故作高深的鄙視老門板,而焦明明白了問題所在,冬天的母雞吃的不好,怕是不會下蛋,若是凍死,就算城堡方便可以購買死雞下鍋,這算來算去也不過是白忙活。焦明點了點頭:「那還是算了吧。」
「小的勸不動啊,那幾個村民沒養過雞,只以為小的擋了他們的財路。」老門板大倒苦水。
焦明一陣無語,這事情還真有點擰,不過養雞這件事還是要參考專業人士的意見,便暫且按照老門板的建議停止發展,保守一些為上。
焦明接著問了問柳八有沒有找來,老門板父子二人都是搖頭,又閑聊的幾句便到了村子。焦明來過這個小村子多次,曾經指揮著一大票苦力蓋了磚房,所以在村民們眼中多少也是個人物,基本的威懾力還是有的,委婉的拒絕了幾個村民的要求並表示明年春天一定來者不拒。 次日早晨,焦明的黑眼圈更重了,夏風關心了幾句,焦明敷衍過去。吃過早餐,老門板報信說柳八來了,正等在後面牛棚,並且聽聞說昨晚柳八打了自家婆娘一頓。焦明對這些八卦興趣不大,但是某系統聽了之後更加興奮的聒噪起來。
焦明本想把柳八請進來,但想了想還是出去好了,城堡裡面很可能會給他一些不必要的壓力。
見面的過程很簡單,柳八似乎仍舊沉浸在悲痛中,聲音嘶啞低沉,也不多說廢話。焦明則是被某系統折磨的有些神經衰弱,也沒有東拉西扯的興緻。二人直奔主題,概括起來就是一個人說:繼續養,另一個人回:好。然後柳八就離開了,剩下的工作自然有老門板去打理。
焦明開始簡單的收拾行李,中午吃了飯,又叮囑了老門板幾句,二人一牛輕裝飛奔出發。
…冰蓮那個柴火妞早就對你有意思了,還浪費什麼口水,直接睡服她就完事,當然前戲的時候浪費些口水也是個人愛好,本系統本著不支持不反對的態度…
…你不要開黃腔了好不好,很無聊的…
…那我們聊聊你優柔寡斷這件事,當年高考的時候你就是猶豫,一個破選擇題扔硬幣就完事的東西,還在那裡瞅個沒完,錯逑了吧…
這個事情焦明沒有跟任何人說過,雖然高考的時候即使多幾分也未必能去更高一層的學校,但是這也始終是心中的一根隱刺。此時被如此的指摘,心中又是一陣火起,卻無可奈何,平復心情之後使出了剛剛摸索出來的辦法。
…點歌:白樺林…
…點你妹,滾蛋,老子不唱,你真當我傻,逗你玩幾次你還當真了…
…那怎麼樣你才會安靜下來…
…你再問多少遍都是一個回答:門都沒有!…
再一次談判失敗,焦明頭昏腦漲身心俱疲,看來適應一個喋喋不休的毒舌系統還需要一段時間。
夏風的女僕禮儀裡面似乎沒陪人聊天解悶這一項,即使看見焦明萎蔫的樣子,也從不主動聊天搭話,只是盡職的照顧起居飲食。
露宿了一夜,次日臨近中午的時候在路上便可以看到村民打扮的人同路步行,午餐應付了一下略作休息之後又騎著鎚子跑了一個小時左右才趕到長藤鎮。一路上焦明什麼雜事也不用做,幾次與某系統交涉均是無果,唯一的發現就是如果認真和某系統聊天的話還是可以的,一旦無視或者敷衍,某系統便會變本加厲的鬧騰報復回來。
……
長藤鎮遠遠看去並不大,沒有圍牆,建築全部是木質結構,幾株高大的闊葉樹木點綴其中,卻是沒有疑似魔法塔的建築。待來到近處,便可以看出這裡大概分為兩個部分,二三層木樓為主的東區應該是大部分魔法戰士的住所,而和薩丁城的貧民窟差不多面貌的西面就是在此討生活的下層人居住的了。
進了鎮子,焦明本想立刻找到冰蓮開始自己的說服計劃,卻沒走幾步,便被旁邊衝出來的一個人影拉住了,正是蘿花表姐。焦明心中苦笑,卻是暗忖這蘿花表姐莫非真的有幾分喜歡自己,單單受人之託的話應該不會如此積極才是。
…上她,送上門的肥肉,上啊,這還猶豫什麼,你不會是硬不起來了吧?…
「冰蓮小姐有沒有交代你什麼?」焦明問身邊的夏風,同時對著蘿花表姐微不可查的偏了下頭。
夏風用女僕范兒十足的恭敬表情道:「小姐沒有交代。」
…沒有還擺個毛蛋的譜,真TM欠調教,還是這邊的蘿花姐姐可愛,說真的你也應該邁出男人的第一步了,這個蘿花就是個很好的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