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清葻忽然抬起手,就如當年一樣輕輕揉著季顏的腦袋,「小顏兒,你長高了,這樣很好。」
這次,季顏沒有揮手拍下他的手掌,易清葻笑了笑,手自動挪開,「果然是長大了,良心也長出來了。跟現在一比,以前的那個小顏兒沒良心,太沒良心了!」
「你才沒良心!」也不知道對自己好一點。 「我是商人,肯定沒什麼良心,小顏兒難道才發現么?」易清葻故意打趣。
季顏氣結,腦中思索了一會兒,突然想起曾經在角斗場那裡,鄭桓樂跟她說過的一段話,「三年前,法家的嫡長女擄走了一個飛升上來的男子……」,再聯想起刺殺慕容慶豪的當晚,追殺她的那名眼睛酷似易清葻的男人,蹙眉看向易清葻,「你的傷是不是和法家有關?」
易清葻嘴角的笑容一滯,然後扭頭朝向別的方位,負手而立,「為何這樣問?」
季顏眉頭皺得更緊,猶豫了一下,那雙幽深如夜空的墨眸看向易清葻身邊的小男孩,「麒麟,那是法家的守護古靈獸!」
其他的線索,季顏下意識沒說。
原本靜立在易清葻身邊的麒麟聽到自己被點名,神情一驚,驚慌的把身子縮到了易清葻身後,只露出半顆腦袋瞧著這個身上散發著詭異的恐怖氣息的少女。
身為古靈獸,麒麟根本不可能畏懼任何人類,但偏偏不知為何,只對這個少女身上的那股神秘力量感到入骨的恐懼。
易清葻伸手安撫麒麟的不安,微笑著點點頭,「小顏兒竟然能看出琪琪的本尊,嗯,不錯不錯。相信我離開大陸的那段時光,你一定經歷了很多,也學到了不少高超的本事,現在也不知道我還有沒有繼續教你的能力了。」
「易清葻……」季顏張了張嘴,卻不知下一句該說什麼,她看得出,他那雲淡風輕的樣子就是在迴避這個話題。
有迴避必然就有貓膩!
季顏看著易清葻,他面上笑容是那麼的溫柔和平淡,仿若炎夏雨後的一株傲潔白蓮,之前的狂風驟雨都只是對他生命的洗禮,任何迫害都不會給他留下任何陰影,反而是滋養他成熟氣質的珍貴養料。
沒有報復,沒有記恨,一直以最好的心態來面對最殘酷的現實。
又或者,即使有心報復,那憑他如今的實力和地位,應該沒有殺不了的人!
季顏垂眸,她的能力連易清葻的萬分之一都比不上,這樣尋三問四顯得非常多管閑事了!
就在這時,一個年輕人走過來在易清葻耳邊附耳幾句,易清葻微微一笑,「小顏兒,老師有事要先離開一步,只能改日再聚了。」
季顏點點頭,「嗯,我會在這裡留一段時間。」
易清葻笑著說:「好孩子,如果有什麼需要就去清風競寶閣留話,咱們好歹曾經師生一場,老師我一定會第一時間出現幫你解決。千萬要和以前一樣,可別跟我客氣喲!」
季顏驚訝狀:「易清葻你這麼熱心,難道是吃錯藥了?」
她可清楚的記得,從前的那個易清葻是多麼的無良,不僅接二連三的坑她這個學生,還頻頻翹課,哪有一點當老師的樣子!
易清葻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邊走邊道:「啊,人總是會變的,回見了,小顏兒。」
琪琪亦步亦趨的跟著離開,季顏看著他們一高一矮遠去的背影,心裡默默的問自己:「是我感覺錯了?還是,易清葻真的過得還不錯?」 臨近夜晚,季顏隨便找了家客棧落腳。
關好門,意念一動回到戒指裡面。
葯青也同時回到自己的身體里,然後邁步過來,絕代的容顏上寫滿不悅。
突然,他伸手揮過季顏的頭頂,季顏只感覺腦門上一陣冷風刮過,束髮的髮飾同時崩斷,如瀑的髮絲頃刻散開。
這還不夠,一隻大手還放肆的搭在她的頭頂,不輕不重的揉了好幾遍。
飄然長發,瞬間變成了雞窩頭。
季顏嘴角抽了一下,抬起頭來,這爺又在發什麼瘋?
許是被季顏這滑稽的樣子逗樂,葯青眼底有笑意浮動,這才停止對她頭髮的摧殘,節骨分明的手指穿梭在烏黑的髮絲中,輕柔的做著捋順的動作。
「青青,你說易清葻的眼睛有可能復明嗎?」季顏看著葯青問道。
葯青手指一頓,眼底的笑意赫然破碎,肅殺的冷氣突然從體內迸發開來,化作一股若有若無的青色霧氣縈繞周身。
「你很關心他?」葯青冷冷的問。
季顏冷不丁打了個哆嗦,張口就來:「沒有!」
「那就沒有可能。」葯青鎖著眉,眼神似乎在說:讓你撒謊!
季顏鬱卒了,這不說實話還不是怕你這醋罈子不高興!
「好吧,既然假話敷衍不了你,那就用事實來說話吧!」季顏視死如歸的說道:「說不關心那是不可能的,你知道我不是一個忘恩負義之人。在普羅大陸的聚賢學院的時候,易清葻給過我很多照顧,那時你也有目共睹啊。所以,見到如今他的樣子,我實在是無法做到無動於衷。只要有一絲可能,我都會想辦法幫他復明。」
「哪怕人家不要?」葯青挑了挑眉。
「他不要就是他的問題了,總之,我不能什麼都不做。」季顏挺胸抬首和葯青對視,心裡卻暗暗懊惱自己怎麼還這麼矮的個兒……額,跑題了,「那麼,青青你可以告訴我實話了么?」
季顏眨巴著烏黑的大眼睛,表情開始各種賣萌。
如今,季顏已經徹底掌握了葯青的軟肋,有時一個眼神就能打破他的冰川,可恥的賣萌,無往而不利!
只見,葯青臉上輪番碾過各種神情,終於還是無奈的闔上雙眼,道:「必須要九品愈傷丹並配合九轉小還丹服用,他的眼睛,如果我沒有感覺錯的話,應該全部破碎掉了。」
季顏驚愕的張了張嘴,全部破碎掉了,竟然這麼嚴重?
「可是,九品……」季顏咬了咬手指,然後再次厚著臉皮看向葯青。
葯青神色一冷,「休想!」
「青青,我用其它東西跟你換也不行么?」
「做夢。」葯青甩袖子就走。
「別啊,看在我送你的丹爐的份兒上,你就當隨便練練手,看適不適用唄!」季顏小跑追上,可是這無賴的說辭傳到葯青耳里,幾乎沒讓他氣得仙氣暴走,身體如一座冰山而立,言語蕭肅,「我不會治他,再提此事,我就殺了他。」
看到葯青眼中疏離而又陌生的寒冷,季顏陡然感覺入墜冰窖,所有的毛孔都不自禁豎了起來。 她不明白,葯青從來沒有對她的朋友產生過這樣的敵意,為何偏偏對易清葻殺意重重?
「為什麼?」季顏問道。
葯青冷冷掃了季顏一眼,「為了一個易清葻,你連尊嚴都不要了,這足夠讓他死千次萬次!」
「我…」季顏喉嚨一滯,話說,她的尊嚴和節操早就被大爺您磨成渣了好嗎!
正打算解釋些什麼,器靈賤賤的聲音卻突然飄來,「爛藥草、顏丫頭,那小子讓我來通知一聲,封印之石就要解開了。」
「好,我們馬上過去。」季顏撓了撓自己的手背,目光投向葯青,結果這傢伙扔下她自己就去了。
剛飄過來的器靈,一眼就看出此處有一股詭異且沉悶的氣息在這兩人之間縈繞,尤其是迎面走來的爛藥草,那張欠扁的臉就像被寒礦凍過似的,散發著瑟瑟的寒氣,嚇得他側身一跳十米遠!
「丫頭,這怎麼回事?」器靈悠悠的飄到季顏身邊,用手擋著悄悄的問。
季顏摸了摸下巴,踮起腳附耳幾個字,器靈一聽,「原來如此」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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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銀亮如水的月光傾斜潑灑在狹長且靜謐的街道上,道路兩旁的建築在地面落下一道道純粹的倒影。
兩行腳步聲由遠及近,一道沉著、一道散漫,交錯著敲響在這無人的街道。
「小金子,你怎麼突然間改變主意了?」豆豆跟在金渙依身後,腳步輕快似閑庭散步。
萬商船會結束的那一刻,當她以為這人會把她交出去換那樣東西的時候,卻不料,他只是拉著她飛快就遠離會場了。
金渙依突然頓住腳步,建築的倒影掩蓋在他的面上,讓人捉摸不透他此刻的神情。
突然間,他的衣服詭異的鼓了鼓,接著,數百道泛著金光的絲線爭前恐后的從他體內中鑽出,一條一條迅速竄入虛空,消失不見。
金渙依遲疑的抬起雙手,難以置信的愣了愣。
豆豆也是嚇了一跳,扭頭四下掃了掃,驚異的問道:「剛才發生了什麼?」
「好事……也是壞事。」金渙依緊緊握了握拳頭,隨即猛地抬眼,卻見街道的盡頭被一群人堵住了去路。再看左右,兩邊的建築或者牆壁上統統站立著大法師級別以上的高手,至於身後,則更不用提了。
金渙依微微鎖了鎖眉,也怪他剛才不由自主分了神,連被人跟蹤了都不知道。
豆豆驚慌如兔,撒腿就要逃跑,可不論逃到哪個方向,都會被人「友好」而「溫柔」的攔截回去。最後只能藏到金渙依身後,雖然這傢伙屢次想把她給賣了,但現在卻是她唯一可以指望的人。
「小金子帶我走,我不想回去。」豆豆拉著金渙依的袖子,聲音還故意表現出少許哽咽。
可是,當她抬起頭看到金渙依冷眼瞧她的眼神時,整個人都愣住了。
這傢伙,怎麼一會兒一個樣?
「抱歉,我又改變主意了。」金渙依說完,眸光穿透層層倒影看向前方,只見一行人自動讓開,一個男子緩步走出。 他看起來約莫二十多的年齡,身形較瘦,俊美的臉上無時無刻不掛著溫柔且合適的笑容,連清冷的月光都似乎能被他的神情柔化,輕柔的描繪著他臉上美好的線條。
他的雙眸更是溫柔如水的代名詞,目光款款繞過金渙依落在豆豆身上,伸出一隻玉瓷般白皙細膩的手,聲線蠱惑非常,「豆豆,回家了。」
豆豆把身體縮得更緊,粗魯的吼道:「糟老頭子死開,我才不回去!」
聽到這個稱呼,男子青筋微凸,轉瞬間就恢復如初,好聽的聲音甚至比之前更加柔和,甚至帶著一絲乞求,「回來吧豆豆,我想你了。」
「靠,你這糟老頭子還是那樣噁心的讓人雞皮疙瘩掉一地,我告訴你,我是不會回去的,你要是敢來強的,我就立刻傳音給暴雷爺爺,讓他炸了你的金庫。」豆豆探出頭,狠狠地朝男子吐著舌頭。
「傳吧傳吧,如果他找得到金庫的話!」男子嘴角微彎,有恃無恐。
「無恥!」豆豆沖著他大吼一聲,然後雙手緊緊抓著金渙依的袖子,「小金子快帶我離開這裡,我跟你保證,只要我回到千殺門,就一定把那東西還給你。」
金渙依冰冷的神情如積雪消融般很快軟化,然聲音卻得理不饒人,「你的保證讓我不敢恭維,但是要挾你來換又太過無恥,我雖不是君子,但也不是小人。」
豆豆面色一窘,但看金渙依的眼神已經不像之前那般冰冷,她的整顆心都放鬆下來,豈料金渙依接下來的話立刻給她判了死刑,「所以,如果你還有一點信用的話,就自己回去,然後取回我族的寶物並歸還於我,從此……我們就可以兩不相欠了。」
「不行,我不能。」豆豆咬著唇,眼睛偷偷瞥了前方的男子一眼,眸底有複雜的情緒劃過。
男子隱約聽到了這兩人的對話,眉頭鬆了又緊、緊了又松,隨即就是迷糊,問道:「這位小兄弟是?」
金渙依抬眸:「金。」
「金族……」男子頗為驚訝,「聽聞金族隱秘淡泊,從不輕易在大陸上走動,不知你為什麼會隻身來我商盟的核心區域?」
「我來取回滄靈寶玉。」金渙依開門見山。
「滄靈寶玉?」男子再次吃驚,「聽說那是金族的第二至寶,這樣的寶物怎麼會在我商盟這裡……難道,是那件……」
男子忽然想起十年前的一幕,看向豆豆的眼神頓時溫柔無比,但隨即所有的溫柔都消失無蹤,「真是惹禍的豆子,來啊,把她帶回去!」
「你個混蛋死老頭,我說了我不回去!」豆豆怒得跳腳。
男子聞之,頗為傷心的扶額,「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在外有了野小子連爹都不想了,不過我商闕的女兒可不是誰都能拐走的,來人,先把這野小子抓回去,我得親自考察……」
「你個糟老頭子在亂說什麼,我跟這傢伙沒關係好吧!」豆豆指著金渙依吼道:「都怪你,非要來萬商港口,現在連你都栽坑裡去了吧!」 瀑布之邊。
一塊刻著複雜紋絡的石碑安靜且厚重的靠在一塊圓石上,地面是一張巨大的銀陣,石碑正處於陣法中央,受陣法影響,它的表面同樣閃耀著銀色光芒,遠遠看去就好像是它點亮了銀陣一般。
鄭桓樂在一邊維持陣法,從他額上的汗水來看,這個陣法帶給他的負荷不輕。
季顏走到這裡後下意識保持安靜,眼睛悄悄看了故意站在她對面的某爺一眼,暗自嘆氣,瞧那張臉臭得!
約莫等了一刻鐘的樣子,鄭桓樂忽然動了一下,銀色的光芒開始瘋狂往陣法中心輸送,季顏看得有些擔心。
忽然,封印之石表面銀光暴漲,刺眼的光芒讓季顏睜不開眼,隨即,銀光褪下,一股橙色光芒接著迸發出來,然後是金光,再然後就是一股季顏從未見過的顏色,這種顏色充滿了寧靜,看一眼就能讓人心跳平緩下來,甚至連靈魂都回歸於平和。
就在這時,葯青走了過來,一把將她的小腦袋扣在自己懷中,低聲道:「懲惡之光,不能看。」
光線被隔絕,季顏心跳才逐漸恢復,神智也同時清醒。
藏書樓二樓有記載,獬豸,公正的化生,它圓目中發出的光線據說能消除世間以及人心深處的陰暗邪惡。(後半句純屬虛構)
回想起這些,季顏頓時哭笑不得,話說,她的內心到底是有多黑暗,才會在懲惡之光的照耀下差一點沒被安樂的送上西天?
等光芒散去,葯青才鬆開手,正想閃一邊去,可是季顏早就用雙臂緊緊環住了他,抬起頭,奸詐的一笑,小樣,還彆扭著呢!
隨後,又是一道金色光芒從石碑中心射出,與之前的金色不同,此刻的金色濃郁如霧,而且凝成一團縈繞在石碑上方久久不散。
突然,季顏感覺到空間的一些異常,放眼望去,只見數不清的金絲從四面八方飄來,連續不斷的融入到金色霧氣之中,最後竟然團團繞成了一枚金黃色的繭!
季顏驚訝的看著這一幕,卻見葯青忽然伸出手一抓,金繭就被他吸入掌中。
「金盅蟲王。」葯青眯眼看著這枚如他手掌般大小的金繭,隨即嫌棄似的遞到季顏面前,冷冷道:「拿著。」
季顏只好鬆開手臂,乖乖的把金繭抱在手裡,一股奇異的觸感傳來,繭內好像有什麼動了一下。季顏呼吸一緊,卧槽,是活物啊!
難怪金渙依死活問她要石碑,感情這裡面封印的不是金盅蟲王的力量,而就特么是金盅蟲王啊!
把人家金族的守護古靈獸給強買了,這不明顯給自己樹敵嘛!
季顏想著,頓感手裡的這枚金繭燙手不已。
等出去就把這玩意兒還給人家得了,季顏也嫌棄的掃了金繭一眼,然後又把視線投到石碑上,五道光芒散發之後,石碑開始嗡嗡的顫動,內部有什麼就要突破出來。
葯青的劍!
季顏滿懷期待的注視著,屏氣凝神,真的很想見識一下,到底什麼樣的絕世寶劍才能配得上他的風采!
(小蟲子還沒出世就被男女主嫌棄了,可見它以後的日子會非常難過,哦嚯嚯!) 嗡——!
石碑表面忽然盪開一圈紋漾,然後,一股青白色光芒從正中心散發而出,季顏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呼吸都要停止。
光芒逐漸強烈,石碑卻在這時停止晃動,隨即,一抹刺眼的白光迸射而出,季顏再次被閃得閉眼,睜開眼時,卻見一個凹凸有致的曼妙身影靜靜的懸浮在石碑上方,聖潔白髮,傾城容顏,衣袂飄飄,那雙美麗且妖嬈的眼睛正滿懷思念的注視著她滴……男銀!
卧槽!這是什麼神展開啊!
說好的劍呢!
不要給我來一個美女讓我有醋罈子打翻的機會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