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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峰剛到馬家的時候,李舒崇就已經「出土」,沐浴更衣、煥然一新后,穿梭來到信陽,與嬌妻美妾們重逢,一齊來到了馬家屋子外面,隱身「觀戰」——郎情妾意時的溫柔一刀,遠比面對明處的惡人更加危險,更難防範。
李舒崇知道,在段正淳心裡,或者還把馬夫人當成了當年那個十七歲的小女孩了——像茉莉花一樣嬌艷,像茉莉花一樣芬芳,像茉莉花一樣純潔真摯。
當她還是小孩子,
門前有許多的茉莉花;
散發著陣陣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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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樣的心情,
什麼樣的年紀;
什麼樣的歡愉,
什麼樣的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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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正淳眉花眼笑,伸手將她拉了過來,摟在懷裡。馬夫人「唔」的一聲,半推半就,伸手略略撐拒。
蕭峰眉頭一皺,不想看他二人的醜態,忽聽得身側有人腳下使勁踏著積雪,發出擦的一聲響。他暗叫:「不好,這兩位打翻醋罈子,可要壞了我的大事。」身形如風,飄到秦紅棉等四人身後,一一點了她四人背心上的穴道。
這四人也不知是誰做的手腳,便已動彈不得,這一次蕭峰點的是啞穴,令她們話也說不出來。秦紅棉和阮星竹耳聽得情郎和旁的女子如此情話連篇,自是怒火如焚,妒念似潮,倒在雪地之中,雙雙受苦煎熬。
蕭峰再向窗縫中看去,只見馬夫人已坐在段正淳身旁,腦袋靠在他肩頭,全身便似沒了半根骨頭,自己難以支撐,一片漆黑的長發披將下來,遮住了段正淳半邊臉。她雙眼微開微閉,只露出一條縫,說道:「我當家的為人所害,你總該聽到傳聞,也不趕來瞧瞧我?我當家的已死,你不用再避什麼嫌疑了罷?」語音又似埋怨,又似撒嬌。
段正淳笑道:「我這可不是來了么?我一得訊息,立即連夜動身,一路上披星戴月、馬不停蹄的從大理趕來,生怕遲到了一步。」馬夫人道:「怕什麼遲到了一步?」段正淳笑道:「怕你熬不住寂寞孤單,又去嫁了人,我大理段二豈不是落得一場白白的奔波?教我十年相思,又付東流。」馬夫人啐了一口,道:「呸,也不說好話,編派人家熬不住寂寞孤單,又去嫁人?你幾時想過我了,說什麼十年相思,不怕爛了舌根子。」
段正淳雙臂一收,將她抱得更加緊了,笑道:「我要是不想你,又怎會巴巴的從大理趕來?」馬夫人微笑道:「好罷,就算你也想我。段郎,以後你怎生安置我?」說到這裡,伸出雙臂,環抱在段正淳頸中,將臉頰挨在他面上,不住輕輕的揉擦,一頭秀髮如水波般不住顫動。
段正淳道:「今朝有酒今朝醉,往後的事兒,提他幹麼?來,讓我抱抱你,別了十年,你是輕了些呢,還是重了些?」說著將馬夫人抱了起來。
馬夫人道:「那你終究不肯帶我去大理了?」段正淳眉頭微皺,說道:「大理有什麼好玩?又熱又濕,又多瘴氣,你去了水土不服,會生病的。」馬夫人輕輕嘆了口氣,低聲道:「嗯,你不過是又來哄我空歡喜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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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舒崇領悟過「韜晦」法術后,自然就會對旁人的「韜晦之計」十分敏感。他很快便從馬夫人的言行舉止中發現了「韜晦」的痕迹:
其一,在眾人面前,她裝作無比聖潔、無比堅貞的樣子,只差沒有立牌坊了。暗地裡卻勾三搭四,用風騷的媚態去誘惑那些能為她所用的男人。
其二,當馬夫人知道初戀情人段正淳不能帶她遠走高飛時,就把陰狠毒辣的蛇蠍心腸隱藏在**蝕骨的狐媚春情中,靜待時機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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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馬夫人的「韜晦」之計,段正淳卻渾然不知。他笑道:「怎麼是空歡喜?我立時便要叫你真正的歡喜。」
馬夫人微微一掙,落下地來,斟了杯酒,道:「段郎,再喝一杯。」段正淳道:「我不喝了,酒夠啦!」馬夫人左手伸過去撫摸他臉,說道:「不,我不依,我要你喝得迷迷糊糊的。」
段正淳笑道:「迷迷糊糊的,有什麼好?」說著接過了酒杯,一飲而盡。
蕭峰聽著二人盡說些風情言語,好生不耐,眼見段正淳喝酒,忍不住酒癮發作,輕輕吞了口饞涎。
只見段正淳打了個呵欠,頗露倦意。馬夫人媚笑道:「段郎,我說個故事給你聽,好不好?」蕭峰精神一振,心想:「她要說故事,說不定有什麼端倪可尋。」
段正淳卻道:「且不忙說,來,我給你脫衣衫,你在枕頭邊輕輕的說給我聽。」
馬夫人白了他一眼,道:「你想呢!段郎,我小時候家裡很窮,想穿新衣服,爹爹卻做不起,我成天就是想,幾時能像隔壁江家姊姊那樣,過年有花衣花鞋穿,那就開心了。」段正淳道:「你小時候一定長得挺俊,這麼可愛的一個小姑娘,就是穿一身破爛衣衫,那也美得很啊。」馬夫人道:「不,我就是愛穿花衣服。」段正淳道:「你穿了這身孝服,雪白粉嫩,嗯,又多了三分俏,花衣服有什麼好看?」
馬夫人抿著嘴一笑,又輕又柔的說道:「我小時候啊,日思夜想,生的便是花衣服的相思病。」段正淳道:「到得十七歲上呢?」馬夫人目露光采,悄聲道:「段郎,我就為你害相思病了。這病根子老是不斷,一直害到今日,還是沒害完,也不知今生今世,想著我段郎的這相思病兒,能不能好。」
段正淳聽得心搖神馳,伸手又想去摟她,只是酒喝得多了,手足酸軟,抬了抬手臂,又放了下來,笑道:「你勸我喝了這許多酒,待會要是……要是……哈哈,小康,後來你到幾歲上,才穿上了花衣花鞋?」
馬夫人道:「你從小大富大貴,自不知道窮人家孩子的苦處。那時候啊,我便是有一雙新鞋穿,那也開心得不得了。我七歲那一年上,我爹爹說,到臘月里,把我家養的三頭羊、十四隻雞拿到市集上去賣了過年,再剪塊花布,回家來給我縫套新衣。我打從八月里爹爹說了這句話那時候起,就開始盼望了,我好好的餵雞、放羊……」
蕭峰聽到「放羊」這兩個字,忍不住熱淚盈眶。
馬夫人繼續說道:「好容易盼到了臘月,我天天催爹爹去賣羊、賣雞。爹爹總說:『別這麼心急,到年近歲晚,雞羊賣得起價錢。』過得幾天,下起大雪來,接連下了幾日幾晚。那一天傍晚,突然垮喇喇幾聲響,羊欄屋給大雪壓垮啦。幸好羊兒沒壓死。爹將羊兒牽在一旁,說道這可得早些去將羊兒賣了。不料就是這天半夜裡,忽然羊叫狼嗥,吵了起來。爹爹說:『不好,有狼!』提了標槍出去趕狼。可是三頭羊都給餓狼拖去啦,十幾隻雞也給狼吃了大半。爹爹大叫大嚷,出去趕狼,想把羊兒奪回來。
「眼見他追入了山裡,我著急得很,不知道爹爹能不能奪回羊兒。等了好久好久,才見爹爹一跛一拐的回來。他說在山崖上雪裡滑了一交,摔傷了腿,標槍也摔到了崖底下,羊兒自然奪不回了。
「我好生失望,坐在雪地里放聲大哭。我天天好好放羊,就是想穿花衣衫,到頭來卻是一場空。我又哭又叫,只嚷;『爹,你去把羊兒奪回來,我要穿新衣,我要穿新衣!』」
蕭峰聽到這裡,一顆心沉了下去:「這女人如此天性涼薄!她爹爹摔傷了,她不關心爹爹的傷勢,盡記著自己的花衣,何況雪夜追趕餓狼,那是何等危險的事?當時她雖年幼不懂事,卻也不該。」
只聽她又說下去:「我爹爹說道:『小妹,咱們趕明兒再養幾頭羊,到明年賣了,一定給你買花衣服。』我只是大哭不依。可是不依又有什麼法子呢?不到半個月便過年了,隔壁江家姊姊穿了一件黃底紅花的新棉襖,一條蔥綠色黃花的褲子。我瞧得真是發了痴啦,氣得不肯吃飯。爹爹不斷哄我,我只不睬他。」
段正淳笑道:「那時候要是我知道了,一定送十套、二十套新衣服給你。」說著伸了個懶腰,燭火搖晃,映得他臉上儘是醺醺酒意,濃濃**。
馬夫人道:「有十套、二十套,那就不希罕啦。那天是年三十,到了晚上,我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就悄悄起來,摸到隔壁江伯伯家裡。大人在守歲,還沒睡,蠟燭點得明晃晃地,我見江家姊姊在炕上睡著了,她的新衣褲蓋在身上,紅艷艷的燭火照著,更加顯得好看。我獃獃的瞧著,瞧了很久很久,我悄悄走進房去。將那套新衣新褲拿了起來。」
段正淳笑道:「偷新衣么?哎唷,我只道咱們小康只會偷漢子,原來還會偷衣服呢。」
馬夫人星眼流波,嫣然一笑,說道:「我才不是偷新衣新褲呢!我拿起桌上針線籃里的剪刀,將那件新衣裳剪得粉碎,又把那條褲子剪成了一條條的,永遠縫補不起來。我剪爛了這套新衣新褲之後,心中說不出的歡喜,比我自己有新衣服穿還要痛快。」
段正淳一直臉蘊笑意,聽到這裡,臉上漸漸變色,頗為不快,說道:「小康,別說這些舊事啦,咱們睡罷!」
馬夫人道:「不,難得跟你有幾天相聚,從今而後,只怕咱倆再也不得見面了,我要跟你說多些話。段郎,你可知道我為什麼要跟你說這故事?我要叫你明白我的脾氣,從小就是這樣,要是有一件物事我日思夜想,得不到手,偏偏旁人運氣好得到了,那麼我說什麼也得毀了這件物事。小時候使的是笨法子,年紀慢慢大起來,人也聰明了些,就使些巧妙點的法子啦。」
段正淳搖了搖頭,道:「別說啦。這些煞風景的話,你讓我聽了,叫我沒了興緻,待會可別怪我。」
馬夫人微微一笑,站起身來,慢慢打開了綁著頭髮的白頭繩,長發直垂到腰間,柔絲如漆。她拿起一隻黃楊木的梳子,慢慢梳著長發,忽然回頭一笑,臉色嬌媚無限,說道:「段郎,你來抱我!」聲音柔膩之極。
蕭峰雖對這婦人心下厭憎,燭光下見到她的眼波,聽到她「你來抱我」這四個字,也不自禁的怦然心動。
段正淳哈哈一笑,撐著炕邊,要站起來去抱她。卻是酒喝得多了,竟然站不起身,笑道:「也只喝了這六七杯酒兒,竟會醉得這麼厲害。小康,你的花容月貌,令人一見心醉,真抵得上三斤烈酒,嘿嘿。」
蕭峰一聽,吃了一驚:「只喝了六七杯酒,如何會醉?段正淳內力非同泛泛,就算沒半點酒量,也決沒這個道理,這中間大有蹊蹺。」
只聽馬夫人格格嬌笑,膩聲道:「段郎,你過來喲,我沒半點力氣,你……你……你快來抱我……」 實際上,「韜晦」法術和「韜晦之計」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李舒崇的「韜晦」法術是一種超自然的能力,一旦掌握並施展出來,便可以隱藏自身的靈韻氣質,起到真人不露相的作用,達到光華內斂的效果。
而「韜晦之計」則不然,它只是一種凡人所使用的計策。
歷史上最有名的有關「韜晦之計」的典故,出自《三國演義》。第二十一回「曹操煮酒論英雄」中所載:「玄德也防曹操謀害,就下處後園種菜,親自澆灌,以為韜晦之計。」
韜晦之計是夾縫中的求生之道,是在敵強我弱的情況下不得已而對敵示弱、獻媚甚至不惜用苦肉計,為的就是麻痹敵人,以求得喘息的機會和發展的空隙。因此,「韜晦之計」完全不同於「韜晦」法術,兩者有天壤之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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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郎,快來抱我!」馬夫人的柔膩之聲再度響起,就連蕭峰也不禁砰然心動,難以自持。
秦紅棉和阮星竹卧在窗外,馬夫人這等撒嬌使媚,一句句傳入耳來,均是妒火攻心,幾欲炸裂了胸膛,偏又提不起手來塞住耳朵。
李舒崇卻驚詫之極,因為他看到馬夫人在搔首弄姿之際發出的嬌聲魅惑,居然有類似於「惑心」法術的功效。毫無疑問,沒有人會教她這些手段,這都是她無師自通的。
段正淳左手撐在炕邊,用力想站起身來,但身子剛挺直,雙膝酸軟,又即坐倒,笑道:「我也是沒半點力氣,真是奇怪了。我一見到你,便如耗子見了貓,全身都是酸軟啦。」
馬夫人輕笑道:「我不依你,只喝了這一點兒,便裝醉哄人。你運運氣,使動內力,不就得了?」
段正淳調運內息,想提一口真氣,豈知丹田中空蕩蕩地,便如無邊無際,什麼都捉摸不著,他連提三口真氣,不料修培了數十年的深厚內力陡然間沒影沒蹤,不知已於何時離身而去。這一來可就慌了,知道事情不妙。但他久歷江湖風險,臉上絲毫不動聲色,笑道:「只剩下一陽指和六脈神劍的內勁,這可醉得我只會殺人,不會抱人了。」
蕭峰心道:「這人雖然貪花好色,卻也不是個胡塗腳色。
他已知身陷危境,說什麼『只會殺人,不會抱人』。其實他一陽指是會的,六脈神劍可就不會,顯是在虛聲恫嚇。他若沒了內力,一陽指也使不出來。」
馬夫人軟洋洋的道:「啊喲,我頭暈得緊,段郎,莫非……莫非這酒中,給你作了手腳么?」段正淳本來疑心她在酒中下藥,聽她這麼說,對她的疑心登時消了,招了招手,說道:「小康,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馬夫人似要舉步走到他身邊,但卻站不起來,伏在桌上,臉泛桃紅,只是喘氣,媚聲道:「段郎,我一步也動不了啦,你怕我不肯跟你好,在酒里下了春藥,是不是?你這小不正經的。」
段正淳搖了搖頭,打個手勢,用手指蘸了些酒,在桌上寫道:「已中敵人毒計,力圖鎮靜。」說道:「現下我內力提上來啦,這幾杯毒酒,卻也迷不住我。」馬夫人在桌上寫道:「是真是假?」段正淳寫道:「不可示弱。」大聲道:「小康,你有什麼對頭,卻使這毒計來害我?」
蕭峰在窗外見到他寫「不可示弱」四字,暗叫不妙,心道:「饒你段正淳精明厲害,到頭來還是栽在女人手裡。這毒藥明明是馬夫人下的,她聽你說『只會殺人,不會抱人』,忌憚你武功了得,這才假裝自己也中了毒,探問你的虛實,如何這麼容易上了當?」
馬夫人臉現憂色,又在桌上寫道:「內力全失是真是假?」
口中卻道:「段郎,若有什麼下三濫的奸賊想來打咱們主意,那是再好也沒有了。閑著無聊,正好拿他來消遣。你只管坐著別理會,瞧他可有膽子動手。」
段正淳寫道:「只盼藥性早過,敵人緩來。」說道:「是啊,有人肯來給咱們作耍,正是求之不得。小康,你要不要瞧瞧我凌空點穴的手段?」
馬夫人笑道:「我可從來沒見過,你既內力未失,便使一陽指在紙窗上戳個窟窿,好不好?」段正淳眉頭微蹙,連使眼色,意思說:「我內力全無,那裡還能凌空點穴?我是在恐嚇敵人,你怎地不會意?」馬夫人卻連聲催促,道:「快動手啊,你只須在紙窗上戳個小窟窿,便能嚇退敵人,否則那可糟了,別讓敵人瞧出了破綻。」
段正淳又是一凜:「她向來聰明機伶,何以此刻故意裝傻?」正沉吟間,只聽馬夫人柔聲道:「段郎,你中了『十香**散』的烈性毒藥,任你武功登天,那也必內力全失。你如果還能凌空點穴,能在紙窗上用內力真氣刺一個小孔,那可就奇妙得緊了。」段正淳失驚道:「我……我是中了『十香**散』的歹毒迷藥?你怎麼……怎麼知道?」
馬夫人嬌聲笑道:「我給你斟酒之時,嘻嘻,好像一個不小心,將一包毒藥掉入酒壺中了。唉,我一見到你,就神魂顛倒,手足無措,段郎,你可別怪我。」
段正淳強笑道:「嗯,原來如此,那也沒什麼。」這時他已心中雪亮,知道已被馬夫人制住,若是狂怒喝罵,決計無補於事,臉上只好裝作沒事人一般,竭力鎮定心神,設法應付危局,尋思:「她對我一往情深,決不致害我性命,想來不過是要我答允永不回家,和她一輩子廝守,又或是要我帶她同回大理,名正言順的跟我做長久夫妻。那是她出於愛我的一片痴心,手段雖然過分,總也不是歹意。」言念及此,便即寬心。
果然聽得馬夫人問道:「段郎,你肯不肯和我做長久夫妻?」
段正淳笑道:「你這人忒是厲害,好啦,我投降啦。明兒你跟我一起回大理去,我娶你為鎮南王的側妃。」
秦紅棉和阮星竹聽了,又是一陣妒火攻心,均想:「這賤人有什麼好?你不答允我,卻答允了她。」
馬夫人吸了一口氣,道:「段郎,早一陣我曾問你,日後拿我怎麼樣,你說大理地方濕熱多瘴,我去了會生病,你現下是被迫答允,並非出於本心。」
段正淳嘆了口氣,道:「小康,我跟你說,我是大理國的皇太弟,我哥哥沒有兒子,他千秋萬歲之後,便要將皇位傳給我。我在中原不過是一介武夫,可是回到大理,便不能胡作非為,你說是不是呢?」馬夫人道:「是啊,那又怎地?」段正淳道:「這中間本來頗有為難之處,但你對我這等情切,竟不惜出到下毒的手段,我自然回心轉意了。天天有你這樣一個好人兒陪在身邊,我又不是不想。我既答允了帶你去大理,自是決無反悔。」
馬夫人輕輕「哦」了一聲,道:「話是說得有理。日後你做了皇上,能封我為皇後娘娘么?」段正淳躊躇道:「我已有元配妻室,皇后是不成的……」馬夫人道:「是啊,我是個不祥的寡婦,怎能做皇後娘娘?那不是笑歪了通大理國千千萬萬人的嘴巴么?」她又拿起木梳,慢慢梳頭,笑道:「段郎,剛才我說那個故事給你聽,你明白了我的意思罷?」
段正淳額頭冷汗涔涔而下,勉力鎮懾心神,可是數十年來勤修苦練而成的內功,全不知到了何處,便如一個溺水之人,雙手拚命亂抓,卻連一根稻草也抓不到。
馬夫人問道:「段郎,你身上很熱,是不是,我給你抹抹汗。」從懷中抽出一塊素帕,走到他身前,輕輕給他抹去了額頭的冷汗,柔聲道:「段郎,你得保重身子才好,酒後容易受涼,要是有什麼不適,那不是教我又多擔心么?」
窗內段正淳和窗外蕭峰聽了,都是感到一陣難以形容的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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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無聲無息中,李舒崇和嬌妻美妾們用神識展開了激烈的討論。
秦雯道:「這個馬夫人雖貌美如花,卻心如蛇蠍,明顯就是心理變態嘛,為什麼段正淳會把他比作茉莉花呢?」
孫禹晨道:「秦雯姐姐說的對極了,『貌美如花、心如蛇蠍』這八個字評價十分貼切,我看應該把她比作罌粟花才是。」
李舒崇忽然有了個好想法,他笑道:「各位校花,你們都是京城各高校的才女,不如我們就以馬夫人這樣的『罌粟花』為題,作幾首詩詞來娛樂娛樂吧。」
眾校花欣然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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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正淳知道,當初自己肯定是看走了眼,才會把「罌粟花」當成了「茉莉花」。
他強作微笑道:「那天晚上你香汗淋漓,我也曾給你抹了汗來,這塊手帕,我十幾年來一直帶在身邊。」
馬夫人神色靦腆,輕聲道:「也不怕丑,十多年前的舊事,虧你還好意思說?你取出來給我瞧瞧。」
段正淳說十幾年來身邊一直帶著那塊舊手帕,那倒不見得,不過此刻卻倒真便在懷裡。他容易討得女子歡心,這套本事也是重要原因,令得每個和他有過風流孽緣的女子,都信他真正愛的便是自己,只因種種難以抗拒的命運變故,才無法結成美滿姻緣。他想將這塊手巾從懷中掏出來,好令她顧念舊情,哪知他只手指微微一動,手掌以上已全然麻木,這「十香**散」的毒性好不厲害,竟然無力去取了巾。
馬夫人道:「你拿給我瞧啊!哼,你又騙人。」段正淳苦笑道:「哈哈,醉得手也不能動了,你給我取了出來罷。」馬夫人道:「我才不上當呢,你想騙我過來,用一陽指制我死命。
「段正淳微笑道:「似你這般俏麗無比的絕世美人,就算我是十惡不赦的兇徒,也捨不得在你臉上輕輕划半道指甲痕。」
馬夫人笑道:「當真?段郎,我可總有點兒不放心,我得用繩子綁住你雙手,然後……然後,再用一縷柔絲,牢牢綁住你的心。」段正淳道:「你早綁住我的心了,否則我怎麼會乖乖的送上門來?」馬夫人嗤的一笑,道:「你原是個好人兒,也難怪我對你害上了這身永遠治不好的相思病。」說著拉開炕床旁的抽屜,取出一根纏著牛筋的絲繩來。
段正淳心下更驚:「原來她早就一切預備妥當,我卻一直猶似蒙在鼓裡,段正淳啊段正淳,今日你命送此處,可又怨得誰來?」
馬夫人道:「我先將你的手綁一綁,段郎,我可真是說不出的喜歡你。你生不生我的氣?」
……
……
見此情景,才華橫溢的陳子梅率先作詩一首:
曾幾何時,
誰在心田丟下一顆種子?
不經意間,
它卻開出了一朵罌粟花。
美麗的罌粟花啊,
愛你的時候無法察覺,
你美麗的背後是罪惡。
美麗的罌粟花啊,